“嘭!”
一声爆响炸开,魔殿内的琉璃盏、青铜鼎、玉雕瞬间化为齑粉,连镶嵌着黑曜石的廊柱都簌簌抖落碎石。
天昊立于九层白玉高台上,黑色长袍下摆还在因方才的气劲微微翻动。
他垂眸盯着脚边碎裂的王座,万年寒铁铸就的座在椅此刻散成废片。千年之前的败绩如附骨之疽涌上心头:踢出三界时众仙嘲讽的嘴脸、还有手臂残留的血气。。。。。。那蚀骨的屈辱感拧得他心口发疼,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。
殿下的侍卫们匍匐在地,额头紧紧贴着地砖,连睫毛都不敢颤动。
整个大殿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,谁都清楚,此刻的魔王就像座蓄满岩浆的火山,任何一点声响都可能引爆滔天怒火。
“啪。”
一声极轻的脆响划破死寂,只见一根残缺的旗帜落地。
刹那间,所有侍卫都猛地屏住呼吸,后背沁出冷汗,有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。
天昊缓缓转过身,目光扫过人群,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个年轻侍卫身上。
侍卫顿时面如死灰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能拼命地磕头求饶,额头撞在地上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很快就渗出血迹。
可天昊的眼神没有丝毫松动。
当最后一声磕头的余音消散在大殿里时,一道黑影快如闪电掠过。
“噗嗤。”
鲜血溅在地砖上,开出妖冶的花。
那颗还带着惊恐的头颅,滚落在地。
天昊一步步走下高台,长袍拖拽着地面碎砾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他弯腰拾起那面残缺不全的黑旗,抚过撕裂的边缘,发出一声阴冷的笑。
明明该是踏平三界、饮马天河的全胜之局,怎么会变成这样?
他将旗帜凑到眼前,旗面上,赤金绣成的“魔”字被血污浸染,此刻竟像一只嘲弄的眼,狠狠剜着他的心神。“魔王。”
风翔的声音带着颤意响起,他跪在地砖上膝行几步,双手高捧的托盘里,齐越的人头双目圆睁,凝固着临死前的不甘。
“象州失守,绍霜派上下。。。。。。无一生还。”
天昊的目光落在头颅上,瞳孔骤然收缩,随即冷笑更甚:“他果然还活着。”
话音尚未落地,殿外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急报,像冰雹般砸进大殿。
“报—临川失守!盛京告破!”
“云梦谷、焚极门、归墟府、清风院。。。。。。全、全没了!”
“影月教、唐门被一股不明势力连根拔起,山门尽毁!”
“南顷大人战陨,妖界防线溃了!”
每一句都像重锤砸在天昊的心上。他经营千年的据点、联姻的盟友、布下的棋子,竟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。
“究竟谁能做到这种地步?只有他!只能是他!”
思索之间,白衣身影再次浮现眼前。
他双眸血丝蔓延:“给我搜,就算掀翻三界,也要找到他,活要见人死要见尸。”
“轰。”
压抑到的怒火终于冲破胸膛,天昊猛地将黑旗掷出,旗面带着破空之声抽在风翔脸上,留下一道血痕。
他双目赤红,血丝在某种蔓延开,周身魔气翻涌得几乎凝成实质:“搜!给我往死里搜!”
“就算掀翻整个三界,也要把他找出来!”他一脚踹翻旁边的青铜灯台,灯油泼洒,火苗窜起又熄灭,“活要见人,死也要见尸!”
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,震得大殿梁柱都嗡嗡作响。
随着几声闷雷滚过天际,雨点砸落下来,刚沾湿石板,沈清离便猛地睁开了眼。
诡异的是,在他睁眼的刹那,瓢泼大雨竟骤然停歇,连带着风都敛了声息,只余空气中弥漫的湿冷潮气。
他推开竹门,走到屋前的空地上,仰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,眸光空洞得像蒙着一层薄雾。
不远处的溪边,几个妇人正捶打着衣物,木槌撞击石板的砰砰声里,夹杂着尖细的议论。
瞧见那男人没?听说啊,是林冉儿养着的男宠呢。”
“何止他一个,还有个叫落生的,整天跟在她屁股后头转,指不定被灌了什么迷魂汤。”
“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,心思竟这么野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就是!林冉儿瞧着白白净净,像个良善的,骨子里浪荡得很呢。”
“表面上走村串户行医救人,谁知道是不是见着男人就挪不动腿?”
一个脑满肠肥的汉子路过,听见这话眼睛顿时亮了,嬉皮笑脸地凑过去,搓着手追问:“你们说的是真的?那小娘子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可不是嘛,”一个妇人抛了个暧昧的眼神,“你要是不信,自己去试试不就晓得了?”
汉子摸着下巴,脸上浮出淫邪的笑:“没想到她看着清纯,背地里竟这么放浪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她那股子劲头啊,你一个人怕是不够,”另一个妇人捂嘴偷笑:“多叫上几个兄弟才好。”
汉子连连点头,低头嘀咕了几句,转身就朝着竹屋的方向快步跑去。
溪边的污言秽语不大不小,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沈清离耳中。
沈清离空洞的眼眸猛地一缩,漾起一丝清明,随即是翻涌的急色。
他转身就往竹屋里冲,刚跨进门,就撞见那汉子正对着冉儿说话。
汉子脸上堆着假惺惺的可怜相,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哭丧着脸道:“医仙救命!我有个兄弟被毒物咬了,现在人事不省,求您发发慈悲,随我去看看吧!”
冉儿丝毫没有察觉异样,伸手便将那汉子扶了起来,转身从墙角拎起药箱就要迈步:“大哥莫急,我这就随你去看看。”
“别去!”沈清离急忙上前拦住她,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。
冉儿愣了一下,随即抬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,柔声道:“清离乖,在家等我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说罢,她跟着那汉子走出了竹屋。
沈清离抬脚便想追出去,脑海却骤然被浓雾般的混沌淹没,那些破碎的记忆、尖锐的刺痛争先恐后地涌上来,搅得他眼前阵阵发黑,脚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。
等他用力晃了晃脑袋,混沌散去几分时,竹屋外早已没了冉儿和那汉子的身影,只有风穿过竹林的呜咽声,像是在催他快些。
他抬手按太阳穴,忽然,鼻尖微动,一个念头撞进心里,冉儿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草药香,混合着清晨露水的清润,那味道他记得分明。
他转身冲进后院,一眼就瞧见了常来竹屋讨食的土狗。那狗正趴在石阶上打盹,被他一把拽起来时还懵懂地晃了晃尾巴。
沈清离顾不上多说,抓起冉儿晾晒在竹竿上的帕子,塞进狗鼻子底下用力蹭了蹭,哑声低喝:“找她!”
土狗似懂非懂地嗅了嗅帕子,又抬头望了望沈清离焦急的脸,忽然支棱起耳朵,朝着竹林深处的小径奔去。
沈清离立刻跟了上去,脚步踉跄却不敢停歇,脸上还沾着方才急出来的冷汗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追上她,一定要追上她。